作者 | Davidvan der Merwe

来源 | 国际社会科学理事会

翻译 | 马渭淞

编辑 | 刘芯

题图 | Unsplash

【摘要】

威廉·吉布森(WilliamGibson)将赛博格空间(Cyberspace)视为一种“交感幻觉(consensualhallucination)”的预言,可能早于全球网络商业化便已实现。但鉴于网络世界的出现,使得虚拟与物理世界(phygital)界面的模糊,从而导致与往日相比,当代社会构成共享虚拟世界(现在被称为“元宇宙”)更加容易,而网络在线人数的激增,使我们离这一愿景又近了一步。通过将福柯(Foucault)关于乌托邦的六个限定条件应用于数字领域,很明显,用户所处的网络环境的虚幻性使其具有异托邦(Heterotopia)性质。这反过来又询问了这些缺乏监管的领域应该如何管理、融资以及对社会进行监管,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虚拟空间的虚拟性质是否使它们不受这些“现实生活”(RL)约束。此外,在这些区块链驱动的元宇宙环境中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以及虚拟身份的构建——运行在线社交网络、游戏、商业、博客或其他领域——证明了与RL交互相比,这些环境的相对重要性。海德格尔的“存在”(conceptof Dasein)概念随后可以应用于元宇宙及异托邦特性进而探讨人的本质和元宇宙内部的关系。

【正文】

威廉·吉布森(WilliamGibson)(1984年)的赛博朋克小说《神经漫游者》(Neuromancer)和米歇尔·福柯(MichelFoucault)的Diacritics文章《关于异类空间》(ofOtherSpaces)(1986年)的最终出版均处于同一时代,这真的是巧合吗?20世纪80年代中期确实是一个想象力、哲学和技术相互融合的特殊时期,这两个截然不同但仍然联系在一起的结果完美地反映了新文化浪潮中音乐、霓虹色服装或该时代其他文化制品中所缺乏的时代精神。

吉布森在他的科幻黑色故事中讲述了另一层我们可以看到、触摸和体验的空间,这是一个完全独立的领域,它本身就是通向另一个人类感官体验层次的门户。当吉布森将这种“替代现实”(AR)称为“矩阵”时,显然与科幻电影有着明显的联系。

今天,我们都面临着类似的情景,其实现方式与许多科幻产品——从视频通话到超薄的平板电脑,再到自动开门系统很多设备均受到了科幻电影或者小说的启发。在某种程度上,大多数发达国家每天都会访问自身的知识和经验共享库——互联网。在20世纪80年代,伴随着第三次工业革命,即所谓的家庭计算“数字革命”(Rothkopf,2012:88-89),是孕育这一故事的想象力的完美温床,也是我们现在非常依赖的科技和互联网所带来的网络空间。

目前,我们正在经历网络空间虚拟边界的快速扩张,我们已经习惯了这种扩张。其中最新的是一个被称为Metaverse(元宇宙)的虚拟世界的离线/在线界面:在这个领域,信息交换的价值甚至高于金融交换。元宇宙这一名词起源于斯蒂芬森在1992年的小说《雪崩》中创造的一个术语。

元宇宙理论家马修·鲍尔(Matthew Ball)(2021)将这些世界定义为“一个由相互关联的经验和应用程序、设备和产品、工具和基础设施组成的网络”,正如这个网络使用各种新兴技术来帮助和塑造其功能一样,向区块链驱动的“智能网络”的不断转变正在塑造元宇宙本身及其用户的安全。互联网可能是元宇宙的基石,但区块链使网络“安全而非漏洞……每个人都拥有并控制自己的数据”(Elastos.org,2021)能够保护大量数据,这些数据为元宇宙的理想愿景提供了动力

另一方面,福柯的《关于异类空间》只是法国哲学家关于知识和权力之间复杂关系的一系列学术思考中的一环。知识和权力在福柯所称的异托邦中被平等地体现出来,想象中的空间是接近完美的乌托邦,但仍需要几个层次的更深入的参与,才能获得准入。福柯此前曾经预言,人类通过第四次工业革命(4IR)将面临与物理社会管理体系相左,且未被定义的“空间时代”。

虚拟世界的网络空间,乃至元宇宙其最大特征,便是不受公认的政府机构监管,但仍由用户和空间参与者之间建立的严格规则协议维护,这与福柯的准乌托邦空间理论具有密切的联系。由此可见,元宇宙虽与吉布森的矩阵相接壤,但比他浪漫化小说所能想象的更贴近我们的现实。

《纽约时报》前《产品与技术》高级编辑乔纳森·格利克(Jonathan Glick)将元宇宙分为两个不同的领域:人类渴望在一个完全虚拟的空间中生存,在某种程度上比现实世界“更好”,以及能够最终实现事实与虚构之间联系的实际技术(格利克·哈克尔,2021)。虽然后者是一个更为接地气、务实的视角,但前者与吉布森或我本人一样,都是逃避现实主义想象的产物。

研究者认为,元宇宙的功能是不断演进的。正如异托邦的第二个原则(secondpinciple ofheterotopias)所规定的那样,一个空间内的一个现有功能,是可以转换的。仅通过检验元宇宙当前进化状态背后的驱动力——区块链,我们就可以察觉到元宇宙的多功能性(Roh,2021)。

区块链成立之初,目的在于夺回互联网所有权,并将网络世界的控制权交给用户,而不是硅谷的少数垄断企业。有种戏谑的言论表示,向十位区块链专家询问技术的定义将产生十一个独特的定义。但一种适合元宇宙背景下技术的描述是,区块链是“运行程序、存储数据和可验证地执行交易的通用机制……一台分布式计算机,其运行速度比我们桌面上的计算机快十亿倍,因为它是每个人的计算机的组合”(Sweeney,Takahashi,2017)。区块链的透明度和准确的交易分类账共享给链上的所有用户,包括最终用户消费者,这使得区块链成为构建主导金融市场的最令人兴奋、最具流动性和颠覆性技术之一的明显选择——加密货币

在此,中西方社会的区别便已体现出来。在西方,加密货币的快速发展,其根源是由资本主义价值观驱动的;在其他新兴技术及其应用中也可以看到类似的东西方分裂,而不仅仅是区块链。而人工智能(AI)为例:美国推动采用“智能”算法的意图主要是为了满足用户的个人需求与超个性化的体验(Kottler等人,2021:118-120)。而在东方社会,则将人工智能的力量运用在社会治安和教育领域。以腾讯的面部验证系统“午夜巡逻”(Midnight Patrol)为例,该系统旨在监控晚上10点到早上8点之间玩游戏的儿童和青少年,对未成年人的行为进行约束(Yaling,2021)。

除此之外,在自然界中,微观世界往往反映宏观世界。这延伸到物理领域,比如原子结构反映了星系的形成,以及精神领域。其中一个例子是佛教认为人类是宇宙本身的一个。在异位空间中,看似不兼容和不相关的空间在一个共享空间内共存。在元宇宙中,单个门户通常包含通向其他更大门户的通道。Roblox平台只是一个例子:理查德·奥康奈尔(RichardO'Connell)的共享虚拟空间是950多万创作者、艺术家和玩家(RobloxCorporation,2021)的中心,所有人都通过对游戏和游戏文化的简单热爱而联系在一起。

因此,可以明显地察觉出,在西方社会中,基于元宇宙的发展,在流行文化中,出现了诸如电影“Ready Player One”(电影:头号玩家)之类产品。此外,查理·科恩(CharlieCohen)、塞尔弗里奇(Selfridges)、雅虎(Yahoo)和口袋妖怪(Pokemon)为我们带来的沉浸式购物环境,将小说中的场景转化为现实;特拉维斯·斯科特(TravisScott)的堡垒之夜音乐会也是如此。这些“大规模交互式现场活动”(MILE)正在为数字领域的体验经济树立新的标准。

不仅如此,我们还可以看到元宇宙中出现的“镜像世界”现象:正如福柯(1986年6月24日)所描述的异托邦的镜像是“一个没有地方的地方……一个不真实的虚拟空间”,像微软长期运行的《模拟飞行》(FlightSimulator)游戏就是真实的镜像,从详细描述地形和建筑的精确卫星信息到真实世界的空中交通控制,再到实时天气系统。

在数字领域内重新创建世界(Warren,2020),供玩家互动。正是这种互动微妙地改变了镜像世界:在虚拟社会中展现了物理世界的真实景观,(Augé,1995:94-96),从而使得物理世界短暂地存在于数字空间中,并在此空间内,仍然充满了与现实世界中的元素,例如用户的社交属性、社会结构以及个体在社会中的身份地位。因此,元宇宙空间实际上是一个被指定的地方,覆盖在我们所感知的“真实”世界之上。

正如许多技术驱动的变革过程一样,元宇宙是对互联网本身的重新评估。到目前为止,我们与之互动的网络空间已经被本地化,最初存储在物理服务器中,最近被称为“çloud”的模糊空间。随着它的成长和发展,元宇宙将不断进化和迭代,改变平衡,直到我们作为其用户“将不断‘在’互联网中,而不是在我们周围数十亿互联计算机中”(Ball,2021)。虽然这扰乱并推翻了异托邦的概念,但一旦数字尘埃散去,同样的论点仍然成立:正如我们所知和所经历的,RL将仍然存在,只是不再作为元宇宙的外部门户,而是其物理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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